作者|陈弗也
编辑|杨布丁
出品|棱镜·小满工作室
在被公开审理4年半后,剑南春集团董事长乔天明案终于一审宣判。
3月24日,乐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发布公告,乔天明因行贿、私分国有资产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并处罚4亿元。其中,以行贿罪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以私分国有资产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并处罚人民币4亿元。
一位长期关注该案的法律人士向作者表示,根据刑法、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法院判决执行前,司法机关依法采取拘留、逮捕和指定居所监居住限制或剥夺被告人身自由的,可以按照相关比例折抵一定的刑期。由于乔天明早在五年前便被羁押,宣判后他可能很快被释放,或者只需羁押不会太长的时间。
剑南春曾与茅台、五粮液并称为“茅五剑”,是久负盛名的白酒品牌,但在白酒股狂飙突进的今天,剑南春成为了少有的一家尚未上市的知名酒企。处于多事之秋的剑南春也一直被资本觊觎,外界曾经盛传五粮液、四川发展控股有限公司、中粮集团等企业有意对其收购。
如今,乔天明的案件终于告一段落,已经被茅台、五粮液远远甩开的剑南春,又将何去何从?
2.6亿国有资产隐匿路径
乔天明的大半辈子都在剑南春度过。他于1982年进入剑南春工作,此后逐步升迁,用了18年的时间,成为了这家酒企的掌门人——董事长兼总经理,并在2011年被中国轻工业联合会评定为“中国酿酒大师”。
根据乐山中院的公告,乔天明的私分国有资产罪源于20年前的改制,他伙同他人通过伪造财务资料等方式隐匿国有资产2.6亿元,并将这些资产归到改制后的新剑南春。
乐山中院认为,乔天明作为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其行为构成私分国有资产罪,并且数据巨大,应当数罪并罚。
2018年9月,乔天明案公开审理后,《财新》在一篇文章中披露了检察机关指控的具体细节。
据报道称,2003年改制期间,剑南春有一笔9400万元“收入”被错误地记为“应付账款”,这笔钱本是剑南春为扩建厂房向经销商收取的集资款,按照合同约定,这笔集资款不返还,但剑南春会通过降低供货价的方式补偿给经销商,相关合同已经在1993年至1999年执行完毕。
在乔天明的指示下,这笔钱通过伪造新合同、删除相关集资不返还的条款将收入做成了负债,并把钱留给了改制后的剑南春公司。
此外,乔天明还指使相关负责人通过伪造广告合同,开具虚假发票,将约为1.01亿元的收入变为对广告商的负债;在改制过渡期间,在乔天明知晓的情况下,提前支付给广告公司6000余万元的广告费用,由原剑南支付,收益方则为改制后的新剑南春。
在当时,对于剑南春来说,2.6亿是个不小的数字。根据作者获得的《资产评估报告书》,截止到2003年3月31日,剑南春的净资产仅12亿元。
根据作者获得的《四川剑南春集团有限公司国有资本有序退出、实施战略性改组的方案》,在这场改制中,剑南春的国资全部退出,由酒厂管理层进行收购,职工也可以出资持股,再引入战略投资方,最终将这家县属独资企业变成一家民企。
一位剑南春的老员工向作者表示,当年改制时,由于涉及到员工持股,如果资产被评估得低了,持股所需要的费用就会低,有员工就会配合隐匿资产。
改制后,由管理层成立的四川同盛投资有限公司出资6.4625亿元,占股69.54%。作为管理层的核心人物,乔天明则成为了剑南春的最大股东,他也是此次改制最大的受益人。据作者查阅的最新数据显示,乔天明通过直接或间接持有剑南春30.399%股权。
2003年9月,改制完成后,剑南春发布新的公司章程,此为作者对章程的翻拍
这样改制模式在当年一度颇为流行,有研究者甚至将2003年称为“中国的MBO年”。
所谓MBO,便是管理层收购模式,管理层出资将国有企业中的国有资产收购,从而成为大股东。但是,由于这种模式暴露出了收购主体自卖自买、资金来源不明、国有资产流失等问题,财政部一度将其紧急叫停。
走过十年“多事之秋”
在剑南春内部,2003年的那次改制被称为“二次创业”,此后,剑南春获得了长足的发展。
根据资产评估报告,改制时,剑南春的评估价值是12亿元,2012年,剑南春曾经公布一次“家产”,当年,他们的净资产评估值在183.9亿元-201.31亿元之间。而此时,五粮液的总资产为441.3亿元,茅台的总资产为554.5亿元。
2008年汶川地震,让剑南春遭受重创,剑南春所在绵竹市是重灾区,不少酒窖被震坏了。
一位曾在四川担任过处级干部的官员与乔天明认识多年,他曾向作者回忆,那个时候,整个绵竹市到处都能闻到酒香,乔天明压力很大,生怕酒厂毁在自己手里。为了缓解乔天明的压力,他专门教会了乔天明打麻将,在四川,不会打麻将的人并不多。
剑南春也从汶川地震的阴影中走出,后来快速发展,直到2012年那次公布资产后,这家酒厂也开始进入了漫长的“多事之秋”。
2012年8月,《剑南春员工持股信托计划实施办法》的发布,引爆了员工与公司的矛盾,2003年的那次改制,也再度被人提起。
多位剑南春员工曾向作者回忆,2003年改制时,根据职工持股计划,持股员工也是剑南春的股东,但是新的“信托计划”则剥夺了他们的股东身份,手中的股权也变成了“收益权”。
此事一度导致剑南春停工数月,直到当年11月才全面复工。第二年的6月,企业、职工、政府三方协调后,达成了一个“溢价回购”的方案,剑南春以均值14.06元/股的价格回购了职工手上所持有的股权,此事才暂时平息,但直至今日,依然有员工对这样的结果表达不满。
两年后,2015年5月,乔天明一度失联,接受纪委调查,2017年1月,乔天明曾因病被取保候审,但一直未能重获自由。
当时,乔天明被牵涉到四川省原副省长李成云的贪腐案中。2017年5月,李成云因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判决书称,李成云曾为乔天明等单位和个人谋取利益,直接或通过其妻收受这些单位和个人的财物。
1979年出生的乔愚是乔天明的儿子,他曾经长期担任公司副总经理,董事长、总经理则一直由失去自由的乔天明兼任。
一位剑南春的老员工向作者介绍,乔天明有意培养乔愚,但非常慎重。在乔天明失去自由的几年里,副总杨冬云、蔡发富都曾主持过一段时间的工作,他们二人都是乔愚的叔辈,是剑南春的老员工。
“很多人对乔愚接班的事情也不看好,剑南春的老人太多,并且都很有话语权,乔愚的资历太浅。”上述老员工说。
不过,去年4月,剑南春还是进入了“乔愚时代”,他被推选为公司副董事长、总经理,开始主持全面工作。
被并购还是上市?
在乔天明失去自由的那几年,剑南春开始被各路资本给盯上。
在白酒股狂飙突进的资本市场,年营收在200亿左右的剑南春,无疑是一家优质标的。由于剑南春非上市公司和发债公司,其财务数据一直都是个迷。不过,根据媒体报道,剑南春曾公开过数据,其在2021年总营收为216.37亿元。
而在2021年,汾酒的营收为199.7亿元,洋河的营收为253.5亿元,如今,这两家酒企的的市值分别为3338亿元、2466亿元。
2016年、2017年,中粮集团的高层曾多次赴剑南春进行考察,每次考察都会引发外界的猜想。2014年时,中粮集团曾入主了酒鬼酒,但与剑南春相比,当时的酒鬼酒规模并不算大。
2018年6月,五粮液收购剑南春的“绯闻”也开始在业内流传。根据当时的报道,在股东大会上,时任五粮液董事长李曙光在回答有关收购标的的问题时,曾讳莫如深地说:“肯定有标的,但这比较敏感,不便多说,但可以自己体会。”
他表示,五粮液会瞄准“白酒行业的优质标的”,并强调四川的“六朵金花”(五粮液、泸州老窖、剑南春、沱牌曲酒、全兴大曲和郎酒)资源丰富。
而在四川的“六朵金花”中,只有剑南春和郎酒没有上市。
此外,根据媒体报道,四川发展(控股)有限公司也对剑南春表达了浓厚的兴趣。
事实上,在2003年的那次改制中,“上市”二字就曾被多次提及。当年的改制方案曾经这样写道:“剑南春集团一定会一如既往,全力以赴,支持剑南春股份深入改革,加快发展,早日上市”,“坚定不移地继续推动剑南春股份的上市工作”。
但是,多年来,剑南春始终没有在资本市场迈出实质性的一步。
如今,乔天明的案件终于告一段落,但是,对于剑南春来说,上市依然充满未知,其中,无形资产的产权不明,就是一大难题,这也是2003年改制遗留下来的问题。
2012年,剑南春在对资产进行评估时,得出的估值在183.9亿元-201.31亿元之间,其中包含绵竹市政府享有的无形资产价值62.3亿元。
根据2003年的改制方案,绵竹市与剑南春曾有约定,在不改变注册地、结算地的前提下,已注册的剑南春商标等无形资产归新剑南春所有。如果新剑南春集团将注册地、结算地搬离绵竹地域,政府有权对其追索。
如今,摆在剑南春面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追回失去的白酒股黄金十年。过去几年,剑南春一直没有新的爆款产品出现,在高端品牌上,也被茅台、五粮液远远地甩开。
“乔愚上任总经理后,聘任蔡发富为常务副总经理,主持公司日常工作,同时也聘任了赵君、田锋、邓晓春为副总经理,他们都是新生代。”上述剑南春老员工向作者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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