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时报 记者 徐婷婷 孔天骄 侯佳欣

“禁止生育第三个子女”“子女少，负担少”“生一孩42天二孩30天都要采取节育措施”“千方百计稳定低生育水平”“让超生户倾家荡产”……健康时报记者近期调查发现，河北、甘肃、海南、福建、云南、山西、四川、湖南、湖北等地的居民房墙上或宣传栏上，类似的过时宣传标语仍然相当广泛地存在。有居民感叹，“计划生育宣传似乎仍停留在上个世纪，每次路过看到，都感觉像是穿越了一样。”

专家表示，这些曾经计划生育时期遗留的宣传标语，与现行政策严重不符，应当及时清理。

政策早就变了

过时宣传标语却大量存在

2月8日，健康时报记者来到河北省廊坊市三河市燕郊镇翟家庄村，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高约四米左右的铁制大门，正面、背面上分别有“计划生育，人人有责”“少生优生，幸福一生”等过时的宣传标语。

进村不久，道路左侧的砖墙上又出现了白底红字的宣传标语：“为什么说人口过多仍然是我国的首要问题？”斑驳的墙面、剥落的红漆、古老的屋檐，都显示这些标语已经年代久远。

翟家庄村南端是一面砖墙，墙上用白漆写着18个大字：“控制人口数量，提高人口素质，促进社会进步。”

健康时报记者发现，在村里每走几百米左右，都能看到类似计划生育时代的宣传标语。

2月8日，河北省廊坊市三河市燕郊镇翟家庄村墙壁上 ，“控制人口数量”等宣传标语。徐婷婷摄

每天和这些宣传标语“朝夕相处”，河北省廊坊市三河市燕郊镇翟家庄村一位居民翟先生感到无奈又好笑，“村里到处都有，多年过去，如今政策变了，墙上的宣传语还没跟上，还挂着计划生育、少生优生的标语，不太好那是肯定的，起码看着环境都不好，希望有关部门把这些宣传标语给清理掉。”

当健康时报记者来到村支部委员会，问及是否要清理这些过时的标语，一名工作人员回复说：“没人拿它当回事，无所谓。”

医法汇创始人张勇律师表示：“这些标语不仅与现行的法律与生育政策格格不入，一定程度上还会造成村民对现行法律政策的误解。”

健康时报记者发现，网络上也有各地一些网友经常晒自家村里的这些“时代印记”。

安徽省黄山市歙县磻溪村宣传画上写着“少生优生，幸福一生。”湖北省孝感市大悟县某村，灰白相间的墙壁上保留着“晚婚晚育、少生快富”的标语。

在安徽省黄山市歙县磻溪村的宣传画：“少生优生，幸福一生”。受访者供图

在广西玉林，民房墙上打着“让超生户倾家荡产”，当地居民的印象中，这些计划生育宣传标语村里不少。

在广西玉林某村，民房墙上打着“让超生户倾家荡产”。受访者供图

湖北省孝感市大悟县某村，灰白相间的墙壁上保留着“晚婚晚育、少生快富”的标语。过年回老家的圆圆（化名）告诉健康时报记者，红漆已经掉了一些，但字样还是清晰可见。

四川省泸州市泸县一酒店外墙上，仍然能清晰地看到“稳定低生育水平，让人民群众满意”的宣传标语，每个字都足足有一平米大。当地村民彭怀（化名）向健康时报记者介绍，从自己记事以来，墙面上的宣传就一直在，存在年份相当久了。

“这些已经与现在不相符的政策，应该及时清理掉，留下的这些计划生育口号标语，很影响村容村貌。” 河南省武陟县的秦铭（化名）告诉健康时报记者。

多地相关部门表示

什么时候清理还不清楚

2021年6月26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优化生育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的决定》指出，进一步优化生育政策，实施一对夫妻可以生育三个子女政策及配套支持措施，我国全面放开三孩。

2月8日下午，河北三河市卫生健康局主管生育的部门工作人员表示：“三胎已经放开了，但宣传标语没有变，应该换一下，具体什么时候换不归我们管。”

三河市燕郊镇政府工作人员告诉健康时报记者，这些以前的计划生育标语是该清理掉，具体什么时候清理还不清楚，先反馈一下。

2月10日，记者以居民身份致电四川省泸州市卫健委，相关工作人员告诉健康时报记者：“那些（标语）都没弄，卫健部门也已关注到了这一情况，有清除的计划。不过什么时候清理，尚不清楚。”

湖北省孝感市卫健委相关工作人员向健康时报记者介绍，“现在政策已经放开了，这些标语应该是还没有清理”。

安徽省黄山市卫健委相关工作人员则告诉健康时报记者，“清不清标语，还是要地方政府来落实。”

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律师邓千秋告诉健康时报记者：“目前，实施计划生育的社会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些宣传标语显然已经与现实的政策和社会环境不相符合，不宜再继续存在。”

“我国生育政策在不断调整，相关标语早已过时。”2月15日，全国政协委员、湖北省首义律师事务所主任谢文敏向健康时报记者表示，应及时清理时代背景遗留下来的这些不合时宜的宣传标语，重新更换一些居民喜闻乐见的、符合当前政策的标语，才能推进和落实国家的新政策。

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员桂华教授告诉健康时报记者，农村地区仍存在一些早些年留下的计划生育宣传标语，今天来看，这些标语已经过时甚至不合理。造成这一现象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计生办撤销后，主导部门不明确；二是基层治理缺位，在广大农村地区，基本工作主要围绕规范化体系开展，资源配置和工作落实主要是围绕着上级考核指标在转。在主导部门不明确的前提下，那些不合时宜的标语，未纳入清理工作，也没有成为考核任务，而基层单位本来就是资源少事情多，没有精力顾及。

明确归属职责

职能部门尽快清理过时标语

“这些不合时宜的宣传标语应该在2016年1月1日开始实施全面两孩政策的时候就该清除。”医法汇创始人张勇律师向健康时报记者介绍，建议各地政府部门不止是简单发文，更要形成规范性文件进行落实，比如相关政府部门可要求在两三个月期限内清理完，清理完之后要有相关的检查与考核，达到谁检查谁落实，这样这些过时的标语才能清理到位。

2007年7月，原国家人口计生委办公厅发布了《关于开展清理规范更新人口计生宣传标语口号的通知》，在全国各地清理禁令或罚款性的冷漠生硬的计划生育宣传标语。

2013年3月，根据国务院机构改革和职能转变方案，相关职能并入当时组建的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2022年8月，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与计划生育兼职委员制度同时撤销。

中国人口学会副会长、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陆杰华向健康时报记者介绍，“目前，人口及发展相关工作主要由各地卫健部门统筹，标语作为一种人口政策的宣传形式，也应做到适时调整，与时俱进。这也是卫健委一个很重要的职责。除了卫健部门，各地乡村振兴办公室、精神文明办公室也应主动协调配合，规范政策宣传体系，加快推进美丽乡村建设落实。”

桂华认为，指标化的管理体系之下，基层干部的主动性有待提升。反过来看，计生标语遗留问题一旦引发重视，可能很快就会得到解决，比如宣传部门将其纳入年度工作考核，也许三个月到半年，这些标语就都会消失不见了。如今政策层面的宣传主要是面向各级政府，在宣传力度上也较为薄弱，未来应在这一问题上继续发力。在这个过程中，除了主导部门，也要积极参考借鉴民间的意见建议，以通俗易懂的方式介绍新生育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