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青木文章截图

12月23日，公号大V远方青木发表了一篇文章《那98%不发烧不咳嗽的无症状感染者，放开后离奇消失了》，引用张文宏在今年6月发表的一篇论文数据：上海市核酸检测阳性总数的98%都是无症状。这个数据与放开后人们的普遍感受不一致。因此，远方青木的文章认为张文宏的论文数据造假。

我国今年6月发布的第九版新冠防控方案对“无症状感染者”的定义是：新冠病毒病原学检测呈阳性，无相关临床表现，如发热、干咳、乏力、咽痛、嗅（味）觉减退、腹泻等可自我感知或可临床识别的症状与体征，且CT影像学无新冠肺炎影像学特征者。

随着奥密克奥在我国的大流行，越来越多的感染者通过微信、微博等社交媒体分享自己的新冠症状，包括发烧、咳嗽、咽痛、鼻塞、肌肉酸痛等等，人们似乎感觉到，周围很少有无症状的感染者。在这种情况下，远方青木的质疑似乎是有道理的。

但张文宏论文是否真的有“上海市核酸检测阳性总数的98%都是无症状”这个数据呢？我找到张文宏团队在今年6月发表在“China CDC Weekly”上的英文原文（因为找不到中文原文），标题是“Dynamic Disease Manifestations Among Non-Severe COVID-19 Patients Without Unstable Medical Conditions: A Follow-Up Study”。论文中关于无症状、轻症、中症、重症比例的数据如下图：

张文宏论文截图

从上图数据可以看出，风险组（Risk group）：无症状占76.2%，轻症占22.3%，中症占1.2%，重症/危重症占0.2%；

非风险组（Non-risk group）：无症状占78.6%，轻症占21.1%，中症占0.3%，重症/危重症占0%。

可见，张文宏团队那篇论文关于无症状比例的数据是：风险组感染者无症状占76.2%，非风险组感染者无症状占78.6%，根本没说过“上海市核酸检测阳性总数的98%无症状”这个数据。

或许有人会提出这个疑问：张文宏论文说无症状比例为76.2%~78.6%，也与大家的观感不符合啊，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呢？我认为，有以下几种可能的原因：

其一，过去有一些有疫情的城市经常进行全员核酸检测，有大量的无症状感染者自己都不知道已感染时就被检测阳性了。但现在各地已不再进行全员核酸检测，大量的无症状感染者并没有被发现。12月18日，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发表文章《无症状感染者越来越少了？专家：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说，上海市肺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副主任胡洋告诉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记者，实际上无症状感染者的数量依然占有相当高的比例。“之所以大家感觉身边无症状感染者的数量很少，没有症状的人没有在朋友圈‘晒阳’，他们属于‘沉默的大多数’。”

其二，张文宏论文发表时是在夏天，而现在是冬天。冬季是流感高发季节，流感和奥密克戎的叠加效应会导致症状更重。

其三，虽然核酸检测是诊断新冠病毒感染的“金标准”，但核酸检测也不可能是100%准确，仍然有可能存在假阳性和假阴性的问题。这个问题涉及到一些专业名词，下面我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解释这个问题。

首先解释两个名词：

一是灵敏度，又称为真阳性率，是指正确检测出真阳性的比例。计算公式是：

灵敏度=真阳性人数/（真阳性人数+假阴性人数）

二是特异度，又称为真阴性率，是指正确检测出真阴性的比例。计算公式是：

特异度=真阴性人数/（真阴性人数+假阳性人数）

所有人口可分为两类：感染者和非感染者。

核酸检测结果分为两类：阳性和阴性。

但阳性又分为两类：真阳性和假阳性；阴性也分为两类：真阴性和假阴性。

感染者人数=真阳性人数+假阴性人数

非感染者人数=真阴性人数+假阳性人数

阳性人数=真阳性人数+假阳性人数

阴性人数=真阴性人数+假阴性人数

举一个例子来说明：

假设有一个城市（称为A市），有1000万人口，其中有1万人感染了新冠病毒，另外999万人还未感染。A市进行一次全员核酸检测，假设核酸检测的灵敏度和特异度都是99%，那么会得到如下检测结果：

真阳性人数=10000*99%=9900人

假阳性人数=999万*1%=99900人

检测阳性人数=真阳性人数+假阳性人数=9900+99900=109800人

真阴性人数=999万*99%=9890100人

假阴性人数=1万*1%=100人

检测阴性人数=真阴性人数+假阴性人数=9890100+100=9890200人

感染者人数=真阳性人数+假阴性人数=9900+100=10000人

非感染者人数=真阴性人数+假阳性人数=9890100+99900=9990000人

在上述A市的例子中，假设这1万名感染者中，有症状比例占55%，那么人数有5500人。有症状人数占检测阳性总人数的比例为：5500/109800=5%，无症状比例占了95%。

由此可见，当感染者占人口比例很低时（放开前的状况），即使是真实感染者中的有症状比例超过一半，但由于核酸检测阳性中有大量的假阳性，这样无症状比例就会显得虚高。

然而，现在很多城市的感染率已大幅上升，在这种情况下，假阳性占比就很低了，相应地，无症状比例就会下降，有症状比例上升。

综上所述，“大部分无症状感染者”离奇消失，主要有以上三个原因。当然还可能有其它原因，大家可以探讨。

关于新冠感染者中的无症状比例究竟是多少，美国有这方面的研究。2022年12月2日，美国CDC的刊物MMWR发表了一项美国大型血清学研究论文，标题是“SARS-CoV-2 Serology and Self-Reported Infection Among Adults — National Health and Nutrition Examination Survey, United States, August 2021–May 2022”，研究结果显示，新冠感染者无症状比例为43.7%。